伊利里亞大遇險家

歡迎,擁抱沙灘的漂流客!

天光與白岩 I


3、我是說,在真正的,熙尚。

  「⋯⋯月落星沈,良夜已半,光陰自逝,而吾今獨臥。」

  女主人念罷,環繞她而坐的來客紛紛鼓掌。客廳裡人算不上多。儘管年長的先生們手拍得很收斂,幾位年輕的先生手伸長了脖子,閃光的眼睛恨不得飛出眼眶湊到女主人近前,手拍得使勁,還是讓客廳熱鬧起來。

  好客的女主人也用烏黑的善睞明眸一一回應激動的先生們,這比什麼茶點招待都要重要。

  女主人的眼睛落在一位女客被舉起卻沒有拍響的手上。

  「厄內斯汀,不喜歡我選的詩嗎?」

  厄內斯汀睜著眼睛,卻沒讓客廳裡的任何人或物通過走眼睛到心裡。

  女主人合上書,再次搭話道:「厄內斯汀?」

  「嗯?」厄內斯汀終於回過神,「不,沒有。請不用在意我,泊松夫人。」

  女主人泊松夫人把書遞給站在邊上的侍從,手撐在床榻上,向著厄內斯汀的方向探出身子,說道:「怎麼能不在意妳呢?今天見到妳我可太高興了。我本以為妳訂婚以後便不會來了。」

  「沒有。訂婚不會影響什麼。」

  「是利昂德吧?」坐在泊松夫人手邊的先生咧開乾癟的嘴,「他不知是走了什麼運。他可配不上我們厄內斯汀這樣的美人。」

  「那也不奇怪。」泊松夫人說,「這塵世上的男人也沒有誰能配得上厄內斯汀。」

  在癟嘴先生的帶領下,客廳裡塵世上的男人全都笑了。

  「利昂德好嗎?」泊松夫人繼續問道。

  「他受傷了。」

  「怎麼回事?嚴重嗎?」

  「沒有大礙。」

  「妳不陪著他?」

  「他讓我還是來您這兒,好散散心。」

  「是因為前幾天共和黨人的暴動嗎?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偌大的沙龍裡只有兩位女士一問一答太冷清了。一位年輕的先生插話道:「共和黨人越來越猖狂了,竟敢襲擊王家的車隊!」

  一位年長的先生接著年輕先生的義憤填膺緩緩說道:「共和黨人本來就是要廢除君主制,這麼做也算不上奇怪吧?」

  「您是在為共和黨人辯護嗎?」

  「怎麼會!」年長的先生舉手否認,同時也算投降,「我對王家忠心耿耿。只是覺得您對共和黨人缺乏瞭解。」

  「您就是想要辯護吧?」年輕的先生不依不饒,「他們會知道王家出行的信息,多半也是您這樣糊塗的貴族透露了風聲。」

  年長的先生放下了手,回應道:「我不知道我這樣的貴族是什麼樣的貴族。既然共和黨人的聲音甚囂塵上,那就至少應該聽一聽他們說了什麼。」

  「那些胡言亂語還有什麼可聽的。」

  「您可曾想過,為什麼國家需要國王?」

  「您⋯⋯!」年輕的先生對這問題瞠目結舌,不過馬上恢復鎮定,「那是自古以來的歷史決定的。君權乃是神授。」

  「在千百年以前,統治世上最廣闊領土的國家也曾是共和制的。」年長的先生頓了一下,「您應該再多了解一下歷史。」

  「那也不適合現在的芳思!」

  「那君主制如何適合現在的芳思,可否賜教?」

  年輕的先生站了起來,喊道:「你根本就是共和黨人!我命令你滾出⋯⋯」

  「兩位先生!」泊松夫人打斷了年輕的先生,「兩位先生,請注意禮貌。」

  重新坐回座位上的年輕先生握緊了拳頭。

  「我想,我邀請的都是國王陛下忠誠的子民。」泊松夫人向著年長的先生說道。

  「正是。」年長的先生微笑著答應道。

  「況且,我們討論國王陛下為何尊貴,是對王家最好的維護。」泊松夫人又向年輕的先生說道。

  「您說的對。是我太激動了。」年輕的先生鬆開了拳頭。

  客廳裡的談話在泊松夫人的調停下繼續進行,並不全關時政,也不全關風月。

  若是放任先生們的高論徜徉恣肆,恐怕大家不免要一起欣賞明天的日出。

  女主人適時收場,也不忘歡迎各位高朋下次再聊。

  賓客們開始退場,就算是剛才差點爭吵起來的兩位先生,也不忘互相道別。

  「厄內斯汀。」泊松夫人同一位先生道別後,喊住了正要不辭而別的女客。

  「泊松夫人。」

  「叫我讓娜。」

  「讓娜。」若有所思的厄內斯汀沒有再多禮。

  「這樣著急回去,是要去照顧利昂德嗎?」

  「不。我也不是醫生⋯⋯」

  「那,」讓娜挽上了厄內斯汀的手,「陪我去個地方吧。」


  讓娜在僕從的攙扶下走下馬車,轉身向厄內斯汀伸出手。

  厄內斯汀對這非常的禮遇遲疑了一下,不過還是握住讓娜的手走下車:「謝謝。」

  「我的榮幸。」

  馬車停在一家服裝店之前,厄內斯汀站在台階之下等讓娜引路,沒想到讓娜拐進了服裝店邊上的小路。

  厄內斯汀跟著讓娜在陌生的小路里兜兜轉轉,她們只帶了一個侍從,每每有陌生人走來,厄內斯汀都要深吸一口氣。

  「到了。」

  讓娜終於站定在一幢四層的老舊樓房前。這幢樓遠比不上大街兩邊的樓房整潔氣派,藍瓦白牆在這附近卻也算鶴立雞群。

  厄內斯汀跟著讓娜才一進門,幾個髒兮兮的毛球就撞開了厄內斯汀,衝進讓娜懷裡。

  「讓娜!」

  「讓娜!」

  嚇了一跳的厄內斯汀這才看清,這些毛球是一群孩子頭髮糾結雜亂的腦袋。

  「都注意禮貌!快離開泊松夫人!」一個婦人舉起長柄木勺走過來訓斥道。

  孩子們完全不怕婦人,抱著讓娜有恃無恐。

  「沒事。」讓娜看向桌上的湯鍋,「正要開飯吧?」

  「是的⋯⋯您來也不提前吩咐一聲。」

  「我也是一時興起。不用招呼我,讓孩子們吃飯吧。」

  孩子們離開了讓娜,捧起碗在湯鍋前排起隊。

  讓娜和厄內斯汀就一直站在門邊,看著孩子們碗裡濃湯氤氳的熱氣。

  厄內斯汀看了一圈毫無修飾的木製桌椅和白堊脫落的牆壁,想起了讓娜客廳裡的天鵝絨臥榻同裝飾畫,過大的落差使得哪一邊都沒有真實感。

  「他們都是街上的孤兒。」讓娜解釋道,「我把他們收留在這裡,至少有一頓飽飯吃。」

  「妳真好心。」

  「這樣的好心是有限且虛偽的。到頭來我更多的錢還是花在無聊的沙龍社交上。」

  「我不覺得無聊。每次去讓娜的沙龍我都很開心。」

  「妳能願意來我也很開心。不像那些誇誇其談的貴族先生們,有時候真讓人喜歡不起來。」

  「確實。」

  厄內斯汀側臉向讓娜,發現讓娜正看向自己。

  這時候,從門外又進來了一個小男孩,看到了讓娜,便湊過去,扯了扯讓娜的袖子。

  讓娜彎下腰,小男孩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後,就跑向了分湯的婦人身邊。

  「厄內斯汀,」起身的讓娜牽上了厄內斯汀的手,「你擔心的不是利昂德吧?現在街上除了警察還多了不少王家衛隊的士兵。」

  厄內斯汀被道破了心事,一不小心鬆了口: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⋯⋯」

  「在王都熙尚,我更能幫上妳的忙。」

  「我⋯⋯沒什麼。」厄內斯汀不再透露更多,「謝謝妳帶我來這裡。」

  讓娜沒有隨著厄內斯汀轉換話題,另一支手搭上了厄內斯汀的肩膀,貼近厄內斯汀的胸膛,在她耳邊說道:「我是說,在真正的,熙尚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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