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利里亞大遇險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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舞馬


安祿山攻破西京長安後,教坊樂工被同珍寶一道送往洛陽,[1]部分隨駝隊繼續東行,運往河北,收藏入安史叛軍起兵的范陽。[2]

金銀寶器不生手腳,一路可乘安車駿馬;樂工則同普通的蒼頭奴婢一樣,全得徒步。

今日宴會上的樂工但凡是男性,繡紋的靴子都被押送他們的軍士搶了去,露出滿是瘡痕、汙跡的腳,比常年的農夫更是粗糙;他們捧樂器的手倒是依舊柔嫩細膩。

「奏些應景的。」見樂工或坐或立,各就其位,田使君命令道。

領頭的樂工不知怎樣才算應景,篳篥捧在胸前,[3]顫抖的目光在自己的腳尖上滯留,生怕拂了主人的心意。

「既然是慶生,就奏些天長節奏的。」

席間有人倡議道。

為首的樂工放下了篳篥,其餘的樂工們破落的臉色更難看了。

這班樂工肯定知道天長節該奏些什麼,只不過這天長節不是凡人的——而是上皇的生日。

他們害怕。

若他們為田使君演奏了本該為上皇祝壽的曲目,官軍再度光復東京時,我大可以把這班樂工供出,治他背國從偽的謀叛罪,[4]以期求減輕我在叛軍中任官的罪責。

「張判官在長安當過官,見多識廣,給出個主意罷。」

見樂工們發愣,有人把難題拋給了我。

同席中的哪位不知是錯予抬愛,還是我不經意間同他結了什麼私仇,讓他把這難題拋給了我。

我也害怕。

我若出了主意,難保沒有樂工把我供出去。

安史叛軍中多是胡人。在開元天寶太平時,其中不少曾在上皇鞍前馬後侍從,現今鎮守在常山的恒趙節度使張忠志便是如此。[5]那倡議「天長節曲調」的軍將也應在長安有所見識,我報上一無關痛癢的曲目恐怕蒙混不過。

天下承平之時,酒宴上的飲客同助興的樂工雖同處一室,卻因著地位懸殊心思各異。。

如今,我與那樂工都是身不由己的人。

為了讓兩廂都少些為難,我想了個避重就輕的辦法。

「奏《傾杯樂》,正應景。」

田使君點頭首肯。


[1] 《舊唐書》卷二十八《音樂志一》:「天寶十五載,玄宗西幸,祿山遣逆党載京師樂器樂伎衣盡入洛城……」,第1052頁。

[2] 《资治通鉴》卷二一九,唐肃宗至德元载:「臣觀賊所獲子女金帛,皆輸之范陽」,北京:中华书局,1976年,第7008页。

[3] (宋)陳暘:《樂書》卷一三〇《樂圖論·胡部·八音·篳篥》:「後世樂家者流以其族宫轉器以應律管,因譜其音為衆器之首,至今鼔吹、教坊用之以為頭管,是進夷狄之音加之中國雅樂之上」,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,第二葉b。

[4] 錢大群:《唐律疏議新注》卷一《名例律·十惡》:「三曰謀叛。(謂謀背國從偽)」,南京: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,2007年,第23頁。

[5] 《舊唐書》卷一四二《李寶臣傳》:「李寶臣,范陽城旁奚族也。故范陽將張鎖高之假子,故姓張,名忠志。幼善騎射,節度使安祿山選為射生官。天寶中,隨祿山入朝,玄宗留為 射生子弟,出入禁中。」,第3865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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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〈“舞馬”〉中有 8 則留言

  1. 我是那種⋯⋯身體比意識更先作出反應的奇怪物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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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直到現在我仍說不清我當時為什麼哭。
    或許可以問問張判官,他可能知道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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